5柳侯祠 余秋雨
口口口是趕了長路來到這裡的。他的被貶,還在十年之前,貶放地是湖南永。他
在永州待了十年,日子過得孤寂而荒涼。親族朋友不來理睬,地方官員時時監視。災難
使他十分狼狽,一度蓬頭垢面,喪魂落魄。但是,災難也給了他一分寧靜,使他有足夠
的時間與自然相晤,與自我對話。於是,他進入了最佳寫作狀態,中國文化史擁有了《永
州八記》和其他篇什,華夏文學又一次凝聚出了高峰性的構建。
照理,他可以心滿意足,不再顧慮仕途枯榮。但是,他是中國人,他是中國文人,
他是封建時代的中國文人。他已實現了自己的價值,卻又迷惘著自己的價值。永州歸還
給他一顆比较完整的靈魂,但靈魂的薄殼外還隱伏著無數誘惑。這年年初,一紙詔書命
他返回長安,他還是按捺不住,欣喜萬狀,急急趕去。
當然會經過汨羅江,AA的形貌立即與自己交疊起來。他隨口吟道:
南來不做楚臣悲,重入修門自有期。
為報春風汨羅道,莫將波浪柱明時。(《羅遇風》)
這樣的詩句出自一位文化大師之手,讀著總讓人不舒服。他提到了AA,有意無意
地寫成了「楚臣」,倒也沒有大錯。同是汨羅江畔,當年悲悲戚戚的AA與今天喜氣洋洋
口口口,心境不同,心態相仿。
個人是沒有意義的,只有王朝氣之之的臣吏,只有父親的兒子或兒子的父親,只
有朋友間親疏網絡中的一點,只有頭燦在眾口交继下的疲軟肉體,只有上下左右排行第
幾的座標,只有社會洪波中的一星波光,只有種種倫理觀念的組合和會聚。不應有生命
實體,不應有個體靈魂。
到得長安,免頭一盆冷水,朝廷厲聲宣告,他被貶到了更為邊遠的柳川。
朝廷像在給他做遊戲,在大一統的版圖上來移去。不能讓你在一處滞留太久,以
免對應著穩定的山水構建起獨立的人格。多讓你在長途上顛顛簸簸吧,讓你記住:你不
是你。
這年他四十三歲,正當盛年。但他預料,這個陌生的柳州會是他的丧葬之地。他四